司意被他吼得愣住，鼓著小嘴兒不再說話，那眼圈兒比剛才更紅了些。

就算是被邪術控制，徐盡歡也確實是被他所傷，所以他自然不敢表露出半分委屈。忍下所有情緒，乖乖跟在徐盡歡身後回了驛站。

徐盡歡進了房門，只想趕緊把這沾滿了血污的衣衫給換下來，從隨身空間里拿出蘇雁南給他的包袱，打開找出了一套幹凈的白衣。

「師父，我幫您包紮吧。」

司意以為徐盡歡是要處理傷口，小聲說道。

徐盡歡剛解開腰帶，聽到聲音才想起來屋裡還有個人，條件反射地喝道：「出去。」

司意不動，聲音越發小了些：「師父，您傷得這麼重，一個人弄不好的，讓我留下來幫您吧。」

徐盡歡還要說什麼，系統及時出聲。

[天神大人，您現在是重度傷患，好歹演一下，走點心行嗎？]

司意早就覺察到了不對勁。

普通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只怕是站立都有些勉強。師父卻是一副安然無恙的姿態，行動自如，恍若無事。

就算修為高深，能勉力支撐不倒，總還是怕疼的吧？可他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彷彿是個鐵人一般。若不是能看到腹部兩個血洞，倒教人以為只是割了個小口子罷了。

徐盡歡不再開口趕人，自顧自地將濕乎乎貼在身上的衣衫脫了下來。

司意十分體貼地上前，接過臟污的衣衫放在一邊的架子上，輕聲道：「師父，您坐下吧，我來幫您上藥包紮。」

徐盡歡已脫光了上衣，赤裸著上半身往榻上一坐，冷著臉不說話，算是默許了。

司意垂著眼簾半蹲在榻邊，將徐盡歡垂落在身前的墨發拿起來，輕輕放到背後，拿著幹凈的手帕在盆里沾了些清水，替他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污。

那指尖有意無意的，撫過傷口周圍白皙的肌膚。

徐盡歡皺眉：「磨蹭什麼，快點。」

司意抬頭，一臉無辜：「師父，我怕弄疼了您。」

徐盡歡從隨身空間里撈出一個精緻的小木盒，一揚手丟到司意的懷裡，命令道：「上藥。」

這是他上次自己做的白玉斷續膏，不知道有沒有效，但不管怎樣，也比用這小惡魔的毒藥要強。

司意打開盒蓋取了些膏藥出來，在掌心融開，正要上手，又停了下來，抬眼道：「師父，可能會有點疼，您忍著些。」

徐盡歡越發不耐：「啰嗦。」

司意低頭，左手扶住徐盡歡的腰身，右手將塗了藥的掌心敷在傷口處，以內力把藥向里融入。

徐盡歡只是封閉了痛覺，觸覺可是還在的，腰上的皮膚尤其的敏感，突然被觸碰，頓感不適，條件反射地就往後退。

司意左手用力掌住徐盡歡的腰，阻止了他後退的動作，輕聲道：「師父別動，馬上就好了。」

徐盡歡極力忍下踢人的衝動，陰沉著臉閉上眼，幹脆把所有感官都封閉了。

司意塗完藥，撿起一旁的繃帶，展開輕覆在傷口，一圈一圈仔細地纏繞。

指尖不免會觸碰到肌膚，繃帶繞到後腰時，也與師父離得極近，近得能看清肌膚的紋理。師父卻一直閉著眼，雖然臉色依舊冷，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棄的意思。

膽子不由得大了些。

輕輕將繃帶尾系成一個小小的蝴蝶結，指尖撫在潔白的紗布上，試探著游離向滑膩柔軟的肌膚，慢慢繞到後腰，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整個人幾乎都撲進了徐盡歡的懷裡，屏住呼吸，似乎是怕驚動了他，卻還是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十分好聞的，只屬於師父的氣味。

悄然抬頭，見徐盡歡仍然閉著雙目，沒有像往常一樣將他推開，忍不住心喜，俊臉小心翼翼地貼在他的胸膛。師父性情冰冷，體溫似乎也比一般人低一些，胸膛處卻是暖暖的。

由於徐盡歡封閉了所有感官，並沒有察覺到司意的貼近，只是覺得這包紮的時間太長了些，不耐煩地睜眼，這才瞧見小貓咪一樣靠在他懷裡磨蹭的某人。

徐盡歡從未與人靠得如此近過。

更遑論此刻還光著上身。

肌膚相貼，只覺得有無數只螞蟻在皮膚上爬，雞皮疙瘩登時就起來了。臉色一沉，直接粗魯地扯著司意的髮尾將他拉開，抬起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胸口。

被一腳踢飛的司意哐當一聲背撞在桌沿，一伸手準確地接住從桌上滾落下來的小茶杯，半坐在地上懵懵地看著突然「翻臉」的徐盡歡。

徐盡歡面無表情地披上外袍，目光陰冷又銳利，掃在身上如同刀子劃過，那模樣彷彿是要吃人。

司意從地上爬起來，將小茶杯放在桌上，站的端正，乖巧地開始道歉，卻不是為了剛才偷偷佔便宜的行為道歉。

「師父，對不起，您別生氣，是我沒用，這麼容易就被那怪蛇給控制，害得您受傷。師父，您要打我罵我，怎麼樣都行……」

越說越可憐，眼圈兒又開始紅了，兩手絞著衣襟，時不時抬眼瞅一瞅徐盡歡的臉色，那模樣兒傷心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徐盡歡見他如此，眼底神色更冷，語氣卻是突然柔和：「心裡很難過？」

司意驀地抬眼，對上徐盡歡冰冷的眸子，瞳孔縮了縮，維持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很是乖巧地點了兩下頭。

二人沉默地對視了幾秒，誰也沒有出聲。

鏘的一聲，桌上的意歡忽然出鞘，在空中轉了個彎，飛到徐盡歡的面前。

徐盡歡一伸手握住劍柄，長劍在空中揮出一道凌厲的劍風，劍尖抵在了司意的胸口，面色如常，一字一頓：「我刺你一劍，就算扯平。可好？」

司意想說「好」，此時也應該回答「好」，可他卻不敢開口，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師父，就算是被控制身不由己，您也不願意原諒我嗎？

鋒利的劍尖瞬間挑破了衣衫，心口的皮膚，已能感受到被利刃劃開的疼痛。

師父的目光實在是太冷了，比那冬日裡的寒冰還要冷，沒有一絲師徒間該有的情意。不，應該說連人的感情都沒有，冷硬得如同一塊石頭。

司意絲毫沒有把握，若是他應一句「好」，抵在他心口的這把長劍，是不是立刻就會無情地貫穿他的心臟。

命只有一條，他不敢去賭。

徐盡歡見司意不說話，在心底冷哼一聲：怎麼不接著演了？這種時候怎麼不敢表忠心了？

呵，怕死的慫貨。

司意不答話，徐盡歡也不收劍，二人就這麼僵持著，氣氛越來越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