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一個死局（上）

隨後，月之衡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在疼。

他的眼淚一下子就全被砸了出來，一轉頭，還能看到不遠處，冒著泡的蠱池——

蠱池的對岸，一層一層的台階，入眼可見。

只要能邁過蠱池走過去，他就能出去。然而，月之衡很清楚地知道，蠱池裡裝的，一定是那種叫「續命」的蠱蟲！只要一踏足，他的命便會由蠱蟲續給月思明；可他若是不過去，憑他現在的傷勢，不久之後，亦是一個「死」字。

「修傑……」月之衡仰望星空，心裡清楚喊那人毫無用處，可他就是發自內心想要喚一聲這個名字。

他心想，修傑，如果知道今日，你是否還會讓我回來呢？

江修傑，讓我回來，到底是因為你愛我，還是從未愛過？

在蠱池中所發生的一切，外面的人，全都不知道。

半夜，江修傑卻莫名驚醒，只覺得自己心跳得飛快。他突然很想見見月之衡，特別特別想見到這個人，好像他再不去見這個人的話，他就永遠都見不到了……

於是，江修傑忍不住輕輕起身，從門外偷溜了出去。在什剎宮幾十年，他早已熟悉了所有的道路，他讓合離幫著他，假扮成了晚上值夜的宮仆，而後，江修傑便直奔向月之衡的宮殿。

他本只是想偷望那人一眼，然而走到一半，卻聽到外面的喧鬧之聲——

江幸生在外面大喊著：「本宮要去見我父親，你們攔著幹什麼？！」

江修傑想到了他的夢，連忙折了道路，去了蠱池。可是，等他到的時候，才發現蠱池大殿周邊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屍體！江修傑急忙衝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地上的垂死的月思明和地面上一個大洞。

月思明看見他，怒目相視，喝道：「滾！滾出去！」

十七、一個死局（下）

「宮主……」江修傑毫不畏懼地與對方對視，甫一開口，他的耳邊就聽到那大洞里傳來月之衡瘋狂的高喊：「殺了他！殺了他！」

江修傑微微一愣，月思明看著他，卻是淡定下來，笑了，沉聲道：「你敢？你不過區區一介宮仆，殺了我，你還想活……」

月思明的話還沒說完，江修傑已經鎮定地撿起了落在一旁的刀，幹脆利落地一刀捅穿他的身體里。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難免害怕心驚，可面上卻揚起了笑容，淡然道：「為了他，我有什麼是不敢的？」

月思明顫抖著用手指著他，一臉訝然，最後咽了氣。

江修傑趕忙衝到了洞邊，看見月之衡躺在下面，他身邊的土地被血色浸染，令這人宛如身處一朵巨大的血色曼陀羅之上。月之衡看著江修傑，他笑了，儘管笑容蒼白，接著，他那嘶啞的聲音響起，還帶著回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慢慢道：「你、你給我照顧好幸生……求你了。」

求你了。

那一瞬間，月之衡心想，真的求你了。

哪怕你懦弱也好、無能也罷，求求你像一個男人、一個父親那樣，去照顧好這個孩子。

我是來不及救了的，沒有人會帶我穿過那個蠱池。

上面的洞口，下了咒，只能進不能出，沒有人可以救我。

月之衡根本就沒有想過江修傑會救自己，他也不相信這個人有能力救自己。

可是，那一瞬間，那個瞬間，他看見那個人只不過是從洞口看了蠱池那邊的樓梯一眼，就義無反顧地從洞口上面跳了下來。

他看見那人在空中，笨拙地翻了個身，小心避開了他，砸到另外一邊的地面上——

那聲音很大，一定很疼，這個人卻沒有哼一聲，反而立刻爬起來，過來給他診脈，撕下身上的布條，為他包紮好傷口。

待到那人包紮好之後，走到蠱池旁邊，偏頭看了看，瞭然道：「哦，原來是『續生』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