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蠱池易主

說完，江修傑又回到了月之衡身旁，把他的血滴了一滴到蠱池之中。

接著，蠱池突然躁動，這時，江修傑轉頭看向月之衡，溫柔地說道：「月之衡，你看，這麼多年，我學了很多，對吧？」

月之衡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知道他是真的學了很多。

這個人，居然知道了什麼叫「續生」，還懂得了如何改變「續生」的主人。

江修傑看他不說話，便徑直地走過去，把他輕柔地帶到背上，輕輕地哄他：「別怕啊，我帶你出去。」

聽到這話，月之衡的眼淚在一瞬間就全都流了下來。

這麼多年，他殺了這麼多人，他也被刺殺了這麼多次，哪怕是和月思明生死決戰，他都沒有軟下心腸，偏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很想痛哭一場，他嘶啞道：「不要，我不要用『續生』了……」

不過江修傑沒有理會，他背著少年，如此果絕而義無反顧，踏進了那個蠱池。

在踏入蠱池的那個瞬間，那些用於『續生』的蠱蟲，一擁而上，咬住他的腿腳、啃噬他的血肉。

這疼得讓江修傑忍不住顫抖，可他仍然沒有回頭，背著月之衡，一步一腳印地往前走去。

在他的背上，月之衡忍不住一直哭，可他不說話，只咬緊了牙，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月之衡看到這池水漸紅、看到他頭髮漸白，越發揪心。這時，月之衡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暖流涌過，他知道那是什麼，不由抱緊了江修傑，不知該說些什麼——

「修傑、修傑……你……」

江修傑不說話，只是穩穩地踩在池水之中，帶著他向前走。

這一瞬間，他們好像回到了過去。

在月之衡十八歲的那年，年初的時候，他背著他回家，漫天大雪，他腳踩在雪裡，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人昏昏欲睡。

十九、幸運之極

他江修傑，這一生，從不曾光彩過。

他和這世上的諸多螻蟻一樣，並無任何不同。生於窮困、長於不堪，他碌碌無為、他懦弱無能。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能忍受許多人都無法忍受的痛苦，背著一個後來被記入羽林國青史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出這個絕境。

「阿衡……」江修傑終於帶著月之衡走出了蠱池，背著他，看到了出口上方的人影綽綽。

這個時候，他的腿上只剩白骨，而頭上也已入目為銀。

他從來都不是個美男子，此刻的樣貌更是糟糕，已經老成了八九十歲的模樣。

江修傑每走一步，所到之處均為血跡斑斑，他卻猶自強撐，護著他背上的男人。

月之衡不說話，在他背後默默流淚，彷彿還是當初的那個少年。

江修傑輕笑道：「我……我從來沒想過不要你。」

「我太無能了，所以，那時候我想，我得讓你和孩子，好好的……」

「你走的時候，我其實傷心極了……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不過，當我親眼看到你們過得很好的時候，也就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只是，我唯一遺憾的……我、我從來沒有聽到幸生叫過我……哪怕是一句，一句父親。」

「可我一介小民，如果當了幸生的爹，那也太辱沒你們了……我又想了想，你們能過得好，我這一生就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

「其實，與多數人相比，我啊，已經幸運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