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等不回來

從此，賈躍這一生，再也等不來當初的那個沈玉華。

在那絕望的日日夜夜，那個少年，早已死在了他的心裡。

「其實我知道，那些人，不過是戲弄我……」躺在床上的蒼老男人臉上全是疲憊，「可是我不得不信！江寧生和那些人終於玩夠了，他暗中送走我父兄，送到……哪怕是那個地方，我也滿足了，活著就好。」

「到了賈家斬首的那日，我們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面前……隨後，他們打我，拖著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帶向了涼州那片風月之地。」

「一路上，沒有人把我們當人看待，我的姐妹們有些因忍受不了而自殺，偏偏我的長相最好，聞名天下，我和我的幼弟們都苦痛不堪。」

他照顧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賈信，一路上，這成了賈躍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有一天晚上，賈信突然把他搖醒，靠在他的肩上，與他提起父親。

賈信說了許多，末了，突然問他： 「你愛沈玉華嗎？」

第一次，有人問賈躍這個問題，也是他第一次背負如此沉重的枷鎖去思考這個問題。他讓弟弟靠著自己，腦中想起那個人的話語，想起那個人如畫的眉目，想起他的笑容，笑著說：「我想我是愛他的。」

「因為愛他，所以我信了他，信他回來救我們賈家，我本以為他真的能如他所說，只要他活著，就護我一世安泰。」

「真的，阿弟，我就是這麼想的。『」

賈信沒說話，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

片刻後，賈信又沉沉地睡了過去。臨睡之前，他說： 「二哥，好好活著，賈躍，你必須要好好活著，你以後一定要記得，所有的東西，在你手裡的才是你的，這樣，你的一生，才不會再像今天這樣，走到絕路。」

那是他的親人送給賈躍的最後的一句話，之後，賈信靠著他，笑著睡過去。

十一、青樓出身

賈躍坐著不敢動，在他正式及冠這一日，他自己的嫡親弟弟，身體正一點點變得僵硬。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的臉上落下來。

第二天清晨，賈躍被押解上路，連為賈信立墳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看著那人躺在地上，面無血色。

後來，因為容貌出眾，在盛東城，這個風月之地，又被人私下賣給了楚樓。

賈躍的琴彈得極好，慢慢地，他成了名震大江南北的琴師。

那幾年光景里，奉天國的朝堂動蕩不安，沈家崛起了，太子失德。

當年，本該已死的二皇子突然出現，在朝中自成一派。隨後，聖上病危，太子意圖謀反，被二皇子帶兵清繳，二皇子成功登基，改年號乾德，而後迎娶當朝左相之子為後，朝局終穩。

乾德三年，南城之主欲討好皇帝，花大價錢買下了賈躍。

賈躍一路顛簸，再次回到了奉天國都。

那一天，他一襲長衫，坐在琴桌旁，偷偷望向高座上的帝王。

帝王俊美如昔，可眉眼間儘是冷漠。那人遙遙看著賈躍，一曲畢，說： 「抬頭。」

賈躍跪在他身前，聽命，抬頭。

帝王看著他的面容，驚訝、憐惜、痛恨，一時間，眼中複雜的情緒快要溢出來。而賈躍只是靜靜跪著，手中抱著自己的琴。

帝王身旁是他迎娶的男後江寧澤，他笑著溫聲提醒：「陛下，這琴師自盛東城而來……」

「閉嘴。」帝王高喝一聲，不去看皇後神情，恍似踏入了一個易碎的夢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在他的面前，仔細地看著他。

「賈躍……」

當天，沈玉華將他抱回了宮裡，隔天封了貴妃。夜裡，他抱著賈躍，什麼都沒做，只是，慌張地解釋當年所發生的事。

那時候，賈躍為他從南宮城尋來了神醫，他用了藥，什麼都不知道，陷入沉睡。等他知道的時候，賈躍已經……

沈玉華親自帶人去找他，到後來派人去找他，他找賈躍找了很多年，偏偏從來沒有找到過。

賈躍溫柔地安慰道： 「怎麼會呢？我懂的，只要你還愛我，一切就夠了。」

「我發誓！」他抱著賈躍，一臉鄭重地承諾， 「不會再有第二次！賈躍，我不會弄丟你了，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信。」賈躍點頭， 「你說的話，我都信。 」

實際上，他早就不信任何人了。

在楚樓時，聽到父兄損命、母親失蹤之際，失去所有親人的賈躍，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