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是對是錯

聞言，賈躍覺得有些心神恍惚。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自己做這一切，到底應該算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乾德十年，賈躍成為了奉天國舉世聞名的賢後。

這個時候，他已經插手朝政很多年了。有時候，沈玉華懶得批摺子，隨手推給賈躍批改。看上去，沈玉華端的自是一派全心全意地信任賈躍的姿態，實際如何，無人可以得知。

每天，賈躍都會做兩件事情：一是陪沈玉華上朝，一是為沈玉華熬一碗特製的補湯。

漸漸地，他所做的事情從宮內傳到宮外，四海皆知。如此一來，舉國都明白了他們的情誼，對此，紛紛讚歎不已，選秀制度也被廢除，大臣們毫無異議。然而，只有賈躍自己知道，他究竟在湯里放了什麼東西。

那一天，沈玉華終於找到了奉天國的皇室血脈中，最後一名還活著的成員——尚且還是個不足周歲的男娃。

只是，這個孩子剛帶回宮，宮中太醫診斷其為先天不足，怕是活不過二十五歲，哪怕是天醫出手，亦是作出了如此的判斷。

聽到診斷的當天夜裡，沈玉華安靜地躺在賈躍身邊，看著他為奉天國的未來擔憂，真切的神情不似作偽。

於是，沈玉華拉著賈躍的手說：「莫慌張，從前，朕也被診斷活不了多久，可到底還是被你找來的神醫和神藥給醫好了，這些大夫，不過庸醫爾爾。」

賈躍沒說話，轉過頭，瞧著男人在夜裡也依舊俊美的容顏——

「陛下，十六歲那年，我去了崑崙山。」

「因為南宮城裡的雪蓮沒了，那位大夫又說雪蓮對你有好處，所以我親自前往崑崙山採摘。」

「可是，容易被人摘下的雪蓮，早就都被採光了，剩下還活著的，長在偏僻的地方，沒人敢去，我便獨自一人，手腳並用地爬上雪山。」

「崑崙山上的冰雪，積攢了千年，極寒極冷，我的手壓在上面，一個不注意，皮肉和寒冰就連在一起，扯下來的時候……血肉模糊。」

「對不起，我……」一時間，沈玉華心底又愧疚又是憐惜，還夾雜著哀慟與感傷。

賈躍看著沈玉華的眼，認真地問道：「陛下，當年……妾的父親乃被人所冤，那人……為何今日竟還身居高官？」

聽他這樣問，沈玉華心中苦澀，慢慢道：「他終究是朕的父親，養恩大過天。」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賈躍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睡了過去。

十五、突患惡疾

不久後，沈玉華突患惡疾，卧床不起，不說太醫，就連天醫都束手無策。

賈躍每日照顧著他，不管自己有多疲憊，仍舊堅持為他熬上一碗特製的補湯。

沈玉華偏生死活都不肯治病，一直拖，拖到了冬末。

有一天凌晨，沈玉華突然從沉睡之中醒來，對賈躍說：「梅花開了。」

聽了這話，賈躍猛地驚醒，他睜開眼，看著精神奕奕的沈玉華，心裡清楚這是迴光返照——他的愛人，這一次，是真的要不行了。

一時間，他的心裡竟然有些鈍痛，明明……最後，賈躍露出一個無比得體的笑，柔聲說：「陛下，想去看看嗎？」

「不必了。」沈玉華看著賈躍，眼中全是溫柔的笑意，「我再看看你，就夠了。」

說完，他真的不再說話，看了賈躍很久，而後，他伸出手，揉揉賈躍的腦袋。

「以後你要是想多吃點心，那你就吃吧，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吃這些甜點。」

「陛下……」

「我馬上就要死了，你不要這樣叫我。」沈玉華笑了，他的頭靠在賈躍肩上，「我知道，你信不過活人，現在，我快死了，我把所有的一切交給你，以後你就是太後，可以垂簾聽政，再也沒有人能鉗制住你。」

「你再叫我一次『沈玉華』吧，或者，『死瘸子』也行。」

聽到這裡，賈躍沒有說話，他恍惚意識到，其實……他所做的一切，眼前的這個人，都是明了的。

賈躍的虛偽，賈躍的謊言，賈躍的毒藥，賈躍的野心……

這個人都知道，沈玉華他都知道。

賈躍偏過頭，看著沈玉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沈玉華為什麼這麼做，竟然肯……

年少的時候，賈躍大概會說，如果他自己願意這樣做，是因為愛情。

可是，這時的賈躍不再年少，愛情這種事，早在他的生命之中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