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小孩子恢復力驚人，又或許是疼到麻木了，昏睡了一夜的陸安之感覺身體不再那麼難受，半夜裡醒來卻發現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下身也是裸奔溜鳥的狀態，真——光溜溜。

牢房裡不止是他一個人裸奔著，那幾個白天哭的最為厲害的小朋友也是裸露的，搓了搓身體上被冷出的雞皮疙瘩，他大概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地下室的夜間很陰冷，小朋友受不得凍，已經有些自我意識的小乞丐們，欺負弱小，將一些人的衣服扒拉到了自己身上，由於生病毫無抵抗力的陸安之當然也被歸為了『弱小、好欺負』那一類，一起被扒光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好不容易好了的身體可受不住晚上的寒風。白天那具無頭屍體依舊維持著跪倒的姿態靠在牢房門口。好在這些人還都是些孩子，對死亡多少有些敬畏之心，那具屍體染血的衣服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碰。

「老子上輩子一定是炸了銀河系，欠的。」寒風透過牢房外的木門呼嘯進來，陸安之冷的直打哆嗦，最後一咬牙還是靠近了屍體，忍著噁心將血衣扒下來，穿到了自己身上。

血跡已經幹了，但是味道卻還在，陸安之皺著眉頭愣是將全套穿上了身，白天潑灑到他臉上的血液並沒有被他擦幹凈多少，月光透過門縫只能照亮他的半張臉，染血的衣服，猙獰的表情，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這可嚇壞了牢房裡的小朋友，在一群人的推擠下，一個小個子的乞丐捧著一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哆嗦著朝他靠近。

「我的？」陸安之伸手接過，套在了自己身上。

「對、對不起！」說完，還不等陸安之繼續說什麼，小乞丐連滾帶爬的跑回了人堆里。

反正衣服不嫌少，退回來就收下好了。

可接下來的事讓陸安之哭笑不得，他往左邊走去休息，呼啦啦一群人就往右邊擠，想忘右邊的牆角解決生理問題，呼啦啦一群人全都往左逃去，活像他身上有毒似的。

被排擠了？可看他們驚恐萬分的表情，不像是，所以他到底幹了什麼？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早上。

「起床了豬玀們，今天是最後一頓，以後可得好好活著啊，哈哈哈哈……」陰冷刺耳的笑聲將陸安之從半昏迷的睡夢中喚醒，這具身體已經餓到了極限，今天就算是喂的豬食，為了活下去，今天也必須吃到肚子里。

「什麼意思？」

「我們要死了麼？最後一頓？！」

『哐哐哐』

小朋友起此彼伏的抱怨聲被刀擊打在牢門的聲音給生生打斷了。

「安靜！字面意思，以後沒飯吃，自己想辦法罷！」黑衣人不耐煩的將桶里的食物倒進牢房裡。

走到陸安之面前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嘿，你還活著啊，小子。」

「承蒙惦記，活的很好。」這次的食物沒有之前的餿味，混雜在湯水裡還有些肉食，黑衣男人舀了一舀遞給了陸安之，抖了抖勺子看樣子是要他用手接住。

「不打算把屍體收走？留在這裡會有疫症不是麼？」陸安之承了他的意，將手裡捧著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食物，一股腦吃進了嘴裡，幾乎是囫圇吞棗，他實在不想品一品那東西的味道。

「哼，看你小子也算是個明白人，告訴你也無妨，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需要等到疫症發生，你們也差不多了，至於屍體。」黑衣人的眼睛一瞬間閃閃發亮，壓低聲音湊到牢門邊對陸安之說道「你接下來會感謝我替你留著的。」

替我留著？什麼意思，是他猜的那個意思麼？

「多吃點吧，希望你有力氣活到出來的時候，那會兒，我說不定還得喊你一聲主子。」當然前提是你還能囫圇的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

「成為主子才能喊奴才的名字，現在你還不夠格呢，小鬼。」黑衣人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那位大人會喜歡這個小鬼了，和隔壁那間房間里養出的瘋狗相比，這種明明在淤泥里掙扎活著，卻還是一臉淡漠毫無感情的孩子，才更像是一把合格的刀。

「我會出去，也會成為你的主子，早晚而已。」吞咽著嘴裡的『飼料』，陸安之下定了決心。

一個人為了生存下去，會變得無所不用其極，裝著大人靈魂的殼子沒道理輸給一群真的小孩子。

他會想辦法回去現代，再次回到白澤身邊，踐行自己的諾言，畢業了之後和他結婚、工作的閑暇日子陪他旅行，在孤兒院領養幾個孩子，陪他一起慢慢變老，死後連骨灰也混合在一起，讓後輩撒落在祖國的江河裡，繼續瀏覽千山萬水，繼續糾纏生生世世。

「呵呵呵，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名字的。」黑衣人將桶里的食物全數倒在了牢門的地上，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接下來是異常難過的日子，三天一次送飯，變成七天一次，接著變成半月一次，食物的量也越來越少，陸安之用牢房地面的樹枝在牆上刻畫著痕跡，記錄被關押的天數。

兩個月，他們被當做牲畜一樣投餵了整整兩個月。

每次有食物進入牢房的時候，所有人都像是瘋狗一樣撲上去搶食，打架鬥毆都是常事，這時候陸安之往往會忍受著想要撲上去的衝動，在一群人搶完之後，選擇受傷了或是瘦弱的孩子下手，搶走他們手裡的食物。

最開始還會有些負罪感，可飢餓的感覺刺激著他的神經，可能他也是瘋了，這樣的惡事做的越來越得心應手。

為了避免被受害人圍攻的局面，每次搶奪完東西之後，陸安之只會挑選出想要吃掉的部分，留下一部分食物在原地，給其他想要動手搶，卻沒有動手的人。

牢房裡那種同仇敵愾揍陸安之的局面並沒有出現，甚至有些學得快的孩子，效仿起陸安之的方法，他們都默契的淘汰著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