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回來了？」李玉生有點驚訝，用滑鼠的手都停頓，「不是再過兩天？」

「嗯，提前結束。」

「那我…哎，不好吧，被別人看到解釋不清楚，」李玉生說著抬頭環視，發現周圍人還不少，沒去食堂呢，「他們都在。」

「你上來或者我下去。」

「你怎麼這樣……」

「乖，上來。」

李玉生一糾結就忍不住咬嘴唇，想到那層樓也沒有閑雜人等，堅定的意識開始搖搖擺擺。

「那你等會，我要拿一份文件去給總監簽字。」這個事兒本是隔壁桌的人的工作，但人家正式員工派點活兒給實習生他又沒話說。

跑腿完，鬼鬼祟祟去坐電梯，左右看看沒有人，閃身進去，按下樓層按鈕，直達。一路上提心弔膽，跟上來做賊、竊取公司機密文件一樣。

真正踏進辦公室才算安心，他關上門，大喘一口氣：「嚇死我了！」

修尹坐在沙發上，朝他招手：「過來。」小朋友還謹慎地關門，慢吞吞挪過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午。」

「那你昨天不和我說……我們在這裡吃嗎？」

「嗯。」

「我本來打算吃食堂，尼克告訴我很好吃。」

「誰？」

「在辦公室里坐我後面的一個美國人，超級熱情，剛剛還說要和我去吃……宮保雞丁。」

修尹突然沉默且和他對視，小朋友疑惑地眨眨眼。

茶幾上擺著幾便當菜。李玉生沒動，看他拿馬克杯去倒水，問：「你剛回來就工作，不累嗎？」

「沒有工作。」

「啊？」

「回來談戀愛。」修尹語氣平淡到跟說一句回來吃飯似的，把小朋友震得獃滯在原地，緋色悄然點在耳尖，接不上話。

修尹的目光落在他不太美觀的領結上，伸出手去拉下來：「自己系的？」

「嗯……很難看嗎？」

修尹不答，領口鬆了，整條領帶被扯下來，隨後是突如其來的吻，李玉生猝不及防，瞪著眼睛，全部注意力都轉到嘴唇上面，麻麻癢癢的快意，他不由緊張地捏拳，還是屏住呼吸，又把自己憋著了。

修尹又被推開，看他狼狽地調整呼吸，無奈地笑，伸手理他的領口，沒有把領帶還給他。

濃情蜜意的午餐時間過後，李玉生又提心弔膽地下樓，回到工位上，繼續熟悉工作，一切如常。

前提是忘記剛才在樓上發生的事。

吃飽了就想睡覺是人之常情，他就提了一嘴剛剛逛公司時前輩帶他的看睡眠倉，他們辦公室裡面有兩個，方便加夜班不回去的同事睡個好覺，他覺得超級有趣，然後修尹說隔壁有床。

李玉生：？

跑過去看，還真的是，客房似的，一張大床擺裡頭，落地窗上的窗簾都沒拉，陽光灑進來，一片歲月靜好。當時他就覺得心理落差了——他們在下頭只有一個容身的睡眠倉，怎麼這層樓還有大房間大軟床？

其他人知道嗎！

修尹說不清楚，和他解釋：「早些年父親在這裡工作兩三個星期不回家，與住在公司無異，我就讓人空出一個房間做休息室，不過他最近幾年每天準時下班，不用這個房間了。」

「那現在換你用嗎？可是你也應該注意身體。」

「偶爾加班而已，不影響。」

李玉生還看到床頭正對的牆壁上掛著超大屏電視機，表示不解：「你會在這裡看電視嗎？」

修尹似乎是笑了笑，揉他腦袋，語焉不詳地講，處理一點私事。

「什麼？」李玉生一邊問一邊在床頭櫃翻到遙控器，「用電視機處理？」

修尹挑眉，坐在床頭，不聲不響。小朋友打開電視機並翻了兩頁節目單，評論道，沒有意思。修尹接手遙控器，不知道怎麼按，界面轉換。待看清熒幕上面的各種影片，李玉生頓時傻眼，連忙搶奪遙控器關閉電視機，臉蛋漲得通紅，心慌意亂地斥責：「你幹什麼！」

男人悠然道：「私事。」可不是嗎都脫衣服了！李玉生啞口無言，彷彿是自己的小秘密被撞破似的，羞愧到無地自容，沒有再和他呆下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簡直是耍流氓！李玉生這時坐在工位上還羞惱著，感覺耳尖又開始發燙，不自在地揉一揉，告訴自己不要和那個臉皮厚的男人一般見識，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但是他怎麼能在公司里……！

下午準時下班，李玉生收到男友的信息說停車場見，他沒有答應——公共場合還是不要走太近比較好，他實習兩個月就走了還沒事，別讓修尹這個做領導的惹上什麼亂七八糟的負面新聞。

自己坐捷運，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忽然在這種行為窺見未來生活的節奏，一陣心悸：「修尹！」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遠遠應一聲。李玉生把灶上的火關掉，特地跑出去告訴他：「我以後不要每天都做飯。」

把日常生活消耗在一日三餐的忙碌和瑣碎里，想想就毛骨悚然。修尹沒接收到他的心慌，眼神還在電腦熒幕上，淡淡地回：「嗯，不做。」

「不是不做，是不天天做。」

「嗯，不天天。」

雖然重複的重點正確，但他的樣子實在像是敷衍，李玉生覺得他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看到他在工作，不好打擾，只能自己一團亂麻地回去廚房，把晚餐端上桌，和他吃飯了，再說一次。

修尹表示明白，也理解：「製作美食是生活的調味，不是責任。」

小朋友點頭如搗蒜：「那是保姆的事！以後要是和你生活，我願意天天和你在外面吃！」

修尹糾正他：「我們會有保姆。」

「……」對不起，小朋友的思維還是沒跟上男友的財富。

「我總覺得很飄，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李玉生用筷子戳著飯碗里的米粒，突然嘆一口氣，努力組織語言試圖表達自己的內心所想，「就是，我不知道我在我們的關係里，是不是承擔某種……角色。我站在菜市場里的時候，我系圍裙做飯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我不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