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尹的電話鈴聲又響，所有人都豎著耳朵，阿蔣更是肆無忌憚地盯著。修尹迎上他的目光，手裡一個動作，拒接了，明顯感覺到包廂里失望的情緒增多。

「是不愛玩，平常這個點要睡了，小孩粘人一點，我先過去，改天見。」修尹說罷要走，一個玻璃杯突然砸到腳邊的地板上，碎片四射，修尹垂眸看了眼，回身望向阿蔣。

後者揚了揚下巴：「我讓你把他帶進來和我們玩玩。」

「改天見。」

「老子讓你帶進來！」阿蔣突然拔高聲調，惡狠狠地盯著他，「還是我親自去請他進來？！」

修尹緩步走回，站到他的面前，伸手從桌面上拿了一瓶酒和一個酒杯。在情緒各異的視線里，斟一杯酒：「今天朋友們都在，有點事要說清楚。」

半杯酒。修尹彎腰把它放在阿蔣面前，同時放下酒瓶子。

「小孩現在是我的人，如果沒有其他事，平常不要打擾他，有事，聯繫我解決。至於……」修尹看著他隱含怒火的眼神，「阿蔣。喝了這杯酒，剛才的事我當你沒有做過。」

阿蔣拿起酒杯，突然一揚手，冰涼的酒液直衝修尹的臉。

場面徹底冷下來，終於有人尷尬地咳聲，說大家都幾十年朋友了，有話可以好好說……

「狗屁！誰他媽是朋友？」

又沒人敢出聲。在座各位確實是幾十年的朋友，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玩樂的中心不過在修蔣二人，雖然從小玩到大，排名也是大哥二哥，其餘往後。可是如今兩位鬧掰，其他人也不能以好友的身份插手，哪邊都惹不起，最好保持沉默。

修尹站直身子，抽紙擦幹臉上的酒水。報復性地潑回去過於幼稚，大打出手又場面難看，他的為人之道里向來就沒有自己出拳頭解決問題的一項——況且出拳頭也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除非對面出的剪刀——他理了理袖口，按下憤怒情緒，但臉色不可避免冷如冰封。

「我說過適可而止，隨你做任何決定，再像今天這麼鬧，我也沒有耐心。」

電話鈴持續響。修尹稍頓片刻，還是接了，聽到那邊氣急敗壞地問怎麼回事，更加感覺眼下的情況太過荒唐。他沒有跟小孩說話，再次掐斷。

「去你媽的適可而止，」阿蔣冷笑著踹了一腳酒桌，站起來，咄咄逼人的氣勢，「今天那個小三不進來，你也別想從這道門出去！」

話音未落，風聲驟起，拳頭狠戾地打到他漂亮的側臉上，他被巨大的力道沖得原地踉蹌一下，整個人向旁倒，被身邊人及時扶住，包括下意識扶人的男人在內，在場男女都看傻了。

修尹拎起他的領口，直接將他壓在酒桌上，虎口卡上他的脖子，沉沉的眸子盯著，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盯住自己的獵物。

「如果你學不會叫他的名字，我讓你爸媽多教你幾次。」

阿蔣被他卡住喉嚨，完全說不出話，被窒息感淹沒，直翻白眼。修尹見狀，鬆手，漠然看他。阿蔣撫著自己的脖子，劇烈地咳嗽：「你他咳咳……」

「良，」他突然低聲喊他的名，語氣里卻沒有往日纏綿在床時的寵溺，而是充滿惋惜，「你自己知道我們為什麼分手……我很懷念，以前的你。」

阿蔣總算喘過氣來，有點狼狽地站起，聲音還有點沙啞，滿溢的不甘：「以前的我什麼樣？十五歲的我還是二十五歲的我？你知不知道我們三十了！你不就是喜歡二十齣頭的小青年嗎？他現在二十啊，他永遠二十嗎？！」

「我沒有對年齡的偏好。」

「放屁！我二十歲你不也跟在我屁股後面求著操'我，現在三十不要了？沒年齡偏好？有種你也別去大學裡晃，你媽的脫掉這一身看哪個大學生樂意給你操！」

修尹握了握拳，還是鬆開，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就這樣吧。」

「滾！」

修尹沒有發怒，也沒有繼續說話，拿起外套離開。來到門口，看到小朋友真真正對門口站著，低頭看著手機熒幕，沒有兩秒，他的電話鈴響。

聽到鈴聲就響在耳邊，李玉生立即抬頭，尋著聲音鎖定他的位置，有些惱：「怎麼不接電話啊！」

「有其他事，對不起。」

「我還以為你喝醉了，又不告訴我在哪，裡面很吵，我怕找不到你。」

「沒事，回家吧。」

「幹嘛要我過來？我剛給你打電話是想讓你來接我下班。」

「喝酒了，不能開車。」

「那讓我來我也不會開，你司機呢？」

「讓他回去了，」修尹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來。」

李玉生鑽進去，看到他跟著坐進來，就主動和司機說了地址，然後又看他：「你喝了很多酒嗎？身上好多味道。」

修尹未答，掏出手機遞給他：「幫我設個密碼。」

李玉生：？這句話只有他第一次接觸智能手機的爸爸跟他說過……

「我用指紋，你記住它。」

「為什麼？」

「防止別人用。」

李玉生半信半疑地做了，按照他的要求錄入自己的指紋和他的指紋。他的手機之前都沒有密碼，說沒有必要——怎麼現在又有必要了？

「那用我生日哦。」

「嗯。」

「你難受嗎？要不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去給你做醒酒湯。」

「不用。」

李玉生不說話了，把手機放回他的兜里，發現車裡光線不太好，就悄悄伸手去握他的手，十指緊扣，感覺到他手心很熱，熱度透過皮膚，傳到他的手心，流向五臟六腑。

「今天有個同事說有人樓下等他，所以……」李玉生放低聲音，湊近他的耳畔。「我很想你。」

很突然的情緒，畢竟平時出差也不見得這樣迫切地想見到他，而現在，明明早上才分開。他有點難為情地笑一笑，觀察他的表情，一下子看到一雙炯亮的眼。

修尹在深深凝望著他。李玉生不知這眼神何解，頓時有些微緊張的感覺，手足無措，小聲地問：「怎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