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啊。二十歲。修尹錯開他的眼神，仰靠著座椅上的小枕，目光越過副駕駛的座椅，看到前擋風玻璃外，五光十色的燈光。他忽然笑了。

李玉生獃獃看著他的笑容，然後聽到他略帶磁性的嗓音：「你喜歡哪個詞，是酒後亂性，還是婚前性行為？」

「……你喝醉了？」

「選一個。」

「都不喜歡！」

修尹扣著他的手，直接拉著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李玉生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節奏，和隱隱約約的體溫。

門衛攔下計程車，看到修尹的臉，放行，車子即將開到樓下，他才出聲，替他做了選擇：「那就，婚前性行為。」

「幹嘛呀……你今晚好奇怪。」

修尹只是在笑，和他上樓。李玉生本以為進門之後會得到一個吻，但是沒有，有點失望，被他發現，又不好意思。

「沒帶糖。」男人自知嘴裡全是酒味，平常吃的薄荷糖今日沒帶，於是如此簡短解釋。李玉生小心思被看透，紅著臉推他進浴室：「快洗澡，好臭。」

李玉生自己也去洗了個澡，從另一個浴室裡面出來，沒看到男友，以為他還沒洗完，就自己倒杯水端回房間了，準備跟翻譯稿件奮戰到深夜。

卧室門不關，就聽到外面家門被打開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卻看到是自己男朋友，關門上鎖，換鞋走進來，手上拎個塑料袋子。

「你出去買東西嗎？」

「嗯。」

「你早點睡呀，不急就明天買，反正明天也要出門。」

修尹突然問：「看片兒嗎？」

「什麼？電影？什麼電影。」

「來看。」

李玉生一想明天周六，沒翻譯完的章節明天多花點時間就好，所以坐客廳沙發，按捺不住好奇：「什麼片啊？」

修尹在用遙控器，頭也不回地答：「教育片。」

一絲不掛那種……李玉生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鬧哪出，手忙腳亂去關掉電視機，面紅耳赤地問他幹什麼！

修尹用遙控器打開電視，他就馬上關，僵持，男人也無法，丟下遙控器：「性關係發生前，雙方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應有知情同意權。」

「你說人話！」

「我想和你上床，應該確保你知道過程以及後果，並且完全同意。」

「我知道……」

修尹微怔，迷惑地皺眉：「嗯？」

「我說我知道要做什麼！」心虛的人反而都會提升音量，小朋友臉紅得快要滴血，眼睛完全不敢看他，彆扭地側著腦袋，「我查過了。」

修尹似乎笑了一下，可能是覺得他提前做功課的行為有點可愛——他總能做出一些戳他笑點的事。

對於李玉生而言，今晚發生的事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看到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向自己走過來：「那同意嗎？」答不上來。想像即將變成現實，心動又彷徨。最後被抱進懷裡也不出聲不掙扎，被抱進房間了還是羞得說不出話，是被修尹捏著下巴逼問才紅著臉點頭，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呼著滾燙的氣。

在另一個男人溫柔的呵護之下，男孩今夜長大成人，好似一個花骨朵在夜風中搖曳著緩緩綻放……月色朦朧，情潮漸退。李玉生睜著睏乏的眼，看男友把潤滑劑擰開的蓋子合上，又抽紙巾擦手，然後靠過來抱他。他閉上眼睛，感受到他低頭憐愛地吻他的眉尖，聽見他低啞的聲音說先去洗澡。

李玉生像樹袋熊一樣攀在他身上，問他現在幾點。

「沒看時間，怎麼？」

「沒……我困。」

「嗯，我們快些洗。」

李玉生乖乖站著，配合著抬手，被他弄得癢了就笑著躲，又被他按停，半摟著身子：「裡面可能有一點。」

「你都戴套了……」

「後面沒有，勒。」

李玉生想起來了，他好像是有說要摘掉，但那種時候他哪聽得進他講話，這時知道，小聲吐槽：「你自己用都買不合適……」修尹輕笑了下，氣息就在耳畔：「嗯，剛去那個便利店尺寸不全，我以為這個彈性好一點。」

「誰讓你不提前……」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看到別人第一次上床都各種精心布置，小朋友心動得不行，幻想了大半天：一定要先約會，然後燭光晚餐，在曖昧的燈光里和他接吻，然後這樣那樣。哪裡知道現實是一個如此普通的夜晚，加了班大半夜回到家，他一時性起似的，連安全套和潤滑劑都是洗了澡才下樓買，這也就算了，一句浪漫的情話也沒有直接就上「教育片」……

他要是會罵人他准得說「去你的知情同意」！

不過，也算是意外之喜。他們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李玉生心裡偷著樂，彷彿是撿到大便宜。

修尹那張床完全不能睡了，整個房間都有味兒。躺回自己房間的李玉生，一骨碌兒滾到男友身邊，被抱住，開心地笑。

「明天睡醒想看到你還在床上。」

「好。」

李玉生安心地依偎在他懷裡，半夢半醒之間又想起來：「你今晚有點奇怪，是不是？」

他今晚格外溫柔，剛才做的時候，第一次叫他「寶貝」。換作別人他會理解為要「討好」男友什麼的，但修尹向來表裡如一，如果是為了哄他上床特地做什麼平常不做的事，未免太過虛偽。

修尹沉吟片刻，說：「有一點。」

「那…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想做……」

問出問題的時候是意識清醒的，李玉生有點忐忑地期待著答案。其實，在他從酒吧門口出來時，心思縝密的小朋友就發現，他的領口被弄濕了，白色的布料被染上一層葡萄酒似的淺紅。領口，貼近脖子，逼近咽喉，是人警惕性非常高的位置，屬於誤打誤撞地灑水也難以弄到的地方，他無法想像是什麼情況下能弄濕。當時沒有問，覺得不是好答案，也許會影響他的心情。

既然……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想必他問一問，也不會惹他不開心吧。

「阿蔣說，我用一副好皮囊騙你上床。」

李玉生愣了兩秒，皺眉：「剛才嗎？」

「嗯，剛才，朋友聚聚，」修尹停頓，還是選擇不說手機信息的事，「他這樣說，我想起來我們沒有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