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敢問世人可曾願
小說: 殘心決 作者:未常在 字數:2020 更新時間:2019-10-05 19:11:13
從那之後,我和師弟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十分巧妙的平衡。
他偶爾會叫我師哥。因叫他師弟讓他不喜,故我常以名稱稱之。喚他為小庄。
叫他小庄的第一次,他似乎微抿了嘴唇,眼神驟然變得凌厲,但的確的是,他沒有拒絕這個稱呼。
我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山中吃食微少。有時我會把我的吃食讓給他。
師弟不同於我,他還小,還處於在長個的年齡。作為師哥,我希望他長得健康。
這樣的事情我做過一次。那一次我把吃食放在師弟的桌上時,他冷瞥了我一眼。便把碗中食物一一倒入山下喂狗去了。
從此,我就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和師弟在鬼谷之中每日最多的交談還是劍術上的比拼。除了要比拼劍術。我發現師弟通常不會找我說話,即使見著我,也恍若無人之境。
山中雜事甚少,衣食皆會有山下僕人送來,我和師弟的接觸,也就只有下午時辰的互相比拼。
一日,我和他比拼之際,他再次倒入了沙土之中,雖然他很快重新站起。但我發現他的額頸,有被礫石劃破的傷口,正在往外泛血。
這很可能是剛才他摔下去是不甚被刮到的。傷口不大,但十分細碎狹長,從脖頸,一直蔓延到了鎖骨之下。
傷得不輕。我慢慢想到,手中的劍一時便沒有拿穩。
咣當一聲,我便聽見我的劍被打的被迫脫手,然後是筆直的木劍鞘,在我的瞳孔之上,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差距。
是師弟。他察覺出了我的走神,並趁其勢而攻。
這是我第一次敗在他的手下,但我並沒有覺得任何不甘,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沒有任何的情緒。
師弟眼中似乎有著怒氣,我看著他緊閉著唇,從臉頰兩旁微微鼓起的肌肉分布來看,我判斷著他緊抿著唇的背後,他也緊咬著牙。
我平靜的看著已經和我長得同樣高的師弟,兩人相顧無言。
我感覺得到他在生氣,似乎是在責問怒視於我的走神。
我無法告訴他我走神的原因,便只好平靜的看著他,輕道:「你贏了。」
他沒有回話,亦沒有任何回答。依舊是把劍佇立在與我眼睫平行的地方,我清楚的幾乎能夠看清劍尖的木紋倫理分布。
他還是沒有說話。我和他就按照這樣的姿勢互相望立良久。
片刻之後,他收回了木劍,眼神極為涼,如同寒水一樣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他轉身毫不留情的離去,慢慢消失在山崖。
回去之後,我看著自己的劍,看著山石營造而成的牆壁。
即使躺至在床榻之際看著頭頂的青瓦。亦是在想今日白天師弟看我的那一眼,以及師弟有沒有發現他的脖頸流血受傷。
可能沒有,也可能有。
我的心驟然亂了起來,不知道如何去處理。
我急切的想要將心神全部壓制下去,卻發現徒勞無功,並且越燃越烈。
師弟今午,是生氣了嗎?我慢慢想道。
但這樣的想法猜測是沒有盡頭,也沒有答案的。我便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強迫自己強制入睡。
午夜,我如實醒來,開始一天的練劍。練至卯時,我便會起身去山頂看日出。
今日的卯時,我如約一般到了那裡,到了後,卻發現,師弟也坐在那裡。
我霎時微愣,猶豫著不知自己該不該走上去。
師弟,他是來,找我的嗎?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坐至師弟的身邊。他斜眸看了我一眼。
我便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在找我的。
我知道,自從來到山中,他一次也沒看過日出。
他喜歡看夕陽,在這斷崖之上,我常常是辰間來,他常常是夜暮入。
我和他,誰也沒有說話。我知道,師弟不喜說話。
我也更知道,此時的我如若要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保持沉默。是最方便又快樂的事情。
很快,太陽慢慢從東方雲層群山之間驟然大開,金光顯現,逼視著我和師弟的雙眼。
師弟似不喜歡這樣強烈的光亮,眼神微不耐。
我看著,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至很快太陽已慢慢東上,日出的光亮,往往就在一瞬間的絕美里綻放。
師弟和我同看完日出後,他便站起了身,往山崖之下走去了。我知道,他可能是去練劍。
往昔的時光中,這個時辰的他都會在練劍,而不是在這裡看日出。
我幾乎完全可以肯定,師弟,剛才是在陪我看日出。
於是暮間日落之際,我也早早坐在了斷崖之上,等待著師弟,一起來看日落。
但不知何故,我等至日暮西垂,太陽落山,星星閃現,月亮高上。我都沒有等到師弟前來。
我看著面前一大片景色,包括月光籠罩下的群山連綿。
我輕輕的呼了口氣,然後拿起我放置在一旁的木劍,慢慢回去了。
回去之後,我照例是練了會劍,然後便上床入睡。
夜半再醒來再練劍。
可是今日我夜半醒來時,我微微發現了某種不對勁。
我遺精了。
·
第二天的日出,我依舊還會去看,每個日出我都會去看。只不過我沒有再去斷崖。
而是山中隨處一開闊地帶看著日出騰騰,以前看日出習慣把前奏、結尾一一全部看完。
現在看日出,只偶爾瞧一下太陽剛露出雲層的一段。隨意瞥幾眼後,便不再看。直接再去練劍了。
和師弟每天都必須有接觸,這也是我越來越厭煩的事情,以往每天中午至晚上前是我一天中最期盼的時辰。
因為這個時辰里,我要和師弟比拼劍術。
但如今,這卻成了我最討厭的時辰。
世事無解,我亦不準備解。
每日的比拼時辰中,我出場快速,一出場便會用盡全力,渴望著草草結束這場爭鬥。
而隨著時間愈久,我發現師弟的劍術也越來越精細,想要在數十招內分出勝負也越來越成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和他的比拼,往往要上百招才能分出勝負。
即使我每次均是勝利,但每次,無一不是險勝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