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我做了個夢，夢中不知夢到了什麼，再醒來時我亦全身汗濕。

天已蒙蒙亮。我拿起劍起身，今日的我，並沒有繼續去斷崖看陽盛陰退。

亦沒有看日出金光閃亮。

師父此時已坐在了廊外打坐。我慢慢的走了過去，在師父的身邊，輕輕喚了句：「師父。」

師父聞言，睜眼微微看了我一眼。

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此時時辰還早，還處於暮夜白光交替之時。

陰陽在此時得到最大的詮釋。

「你來了。」師父慢慢輕道。

我輕輕的點頭，看了看師父，溫語著。

「想清楚了嗎？」師父慢慢而道，依舊是那麼不平不淡的語氣。

兩年前，當時也是一日的朝沐。師父把我和師弟帶到一處獸籠。

獸籠狹長。每兩邊的盡頭均用鐵鏈拴著一個手無寸鐵之人。而獸籠的中間，便是有著兩頭野獸。

隨著籠慢慢放出，兩頭已餓三天的野獸輪迴不斷往自己所對的兩邊跑去，去啃食生人。

野獸速大，以凡人之力，無論武功如何速極，亦無法同時救下兩人。

亦便是，兩邊之人，必捨棄其一。

師弟選擇了救一殺一。救下其中一位生人，而另一位來不及救援已被野獸咬死便殺掉野獸。

迴轉頭來輕語隨意附之：無論如何。至少我為那個死去的人已報了仇。

當時我是怎樣選擇的呢？我慢慢想到，慢慢的問自己。

恰好此時霧深露重，師弟已慢慢走來。

我看著師弟的走來，眼眶頓時有些微濕。

師父看著我和師弟，並未發一言，而是起身往屋裡走去。

的確，每次朝沐我和師弟之間的對決師父從不在一旁觀看。

我慢慢的看即如今身高和我平及的師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師弟此時已慢慢拔劍欲發。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將手，同樣覆在劍柄之上。

師弟，一年未見。我亦想看一看你有沒有荒廢劍術。

亦或是，想要看一看你增長幾何。

我聚精會神看著面前的師弟，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如今的眼眸，也再也不復以前那般將情緒全部展露出來的模樣。

山中幼虎，早已長出新牙磨刀霍霍。

.

是夜。我慢慢拿著劍，向屋內走去。

鮮血慢慢順著我的手臂垂直而下順著木劍刀柄留下至地面。

輕輕滴打出微微的聲音。

我慢慢拿出一旁的麻布，給自己包紮。

酒精覆在手臂上的感覺並不是那麼好受。但更多的是，我已無感。

我慢慢看著這幼時我就開始住過的木屋。一時微微感覺到了陌生。

我思量半響，便輕輕拿起了木劍，悄悄的出了房門。

是夜，冬日已在慢慢過去，但春還遠遠沒有到來。

我翻過牆，控制著自己腳步的聲音。

但跨及房門的那一剎那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已經露餡。

我看著面前將木劍別在我喉頸間的師弟，輕輕道了句：「小庄。」

師弟聽及，像是心仍然有著不忿，但終其，他放下了木劍。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他的房間。十分空曠而又整潔。

房間中陳量物品甚少，唯一桌一椅一木一凳。

像極了他的風格。

「你來幹什麼。」他像是還有氣，將木劍微帶著些內力的甩在桌上，冷言漠語的看著我。

「我來看看你。」我如實答道。

他依舊是十分冷漠的模樣，冷冰冰道：「不需要。」

話語極快而又迅速。

如若是以前，我可能會已經轉身離去。但今日的我，不想這樣。

「今天早上…」我慢慢想要述說著自己最為真實的想法。

但話至口邊，師弟已然打斷了我的話語。

「我沒輸，你也沒贏。」師弟冷道，話語冰涼。

一度讓我看不清他語後的真實想法。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看著桌上的麻布，便慢慢而又輕輕的想要過去看一看師弟的手臂。

雙手剛觸摸及他的手臂，他便驟然甩開我，像是極為不適又夾雜著狠意的怒氣問道：「你做什麼？」

「我想看一看你的手臂。」我如實回到，雙眼誠誠的看著他。

以前我在山中行走時，也曾看見過從山縫小洞里鑽出的刺蝟。

他們有的看見了我，像是驚詫於世間怎麼還有這麼大的動物，便匆匆忙忙的重新躲回了洞里。

他們也有的看見了我，會蹦蹦跳跳的前來像是要決鬥一般。

此時的師弟，就像那些刺蝟，雖外表滿身尖刺，但其內里，卻又是數不盡的柔腸與溫意。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師弟也會有溫意這種情緒。

「如果說你是想為今天早上的事心中含意，那就不必前來了。我要休息了。」他慢慢出口。

十二歲的少年話語雖顯稚嫩，但卻慢慢，已有了雄鷹之風。

我停佇起來，不再上前卻也沒有退後。

但他已然是想十分的趕我離去。

我默默的走至一旁，拿起一旁的棉布，輕輕而又飽具著溫意害怕驚擾了那隻小刺蝟。

輕輕的覆上他的手，輕輕的撩開他的衣袖，果真見到其里肌膚之上有著一條長長還泛著鮮血淋漓的傷疤。

我的心驟然痛了起來，慢慢為他止血，撒上藥膏。動作輕柔。

師弟沒有拒絕我的觸碰。

可是此時我看及心愛之人的手臂傷疤此時已深痛難言。

而更最為悲痛的是，這傷疤，還是我親手為他覆在手間。

我慢慢的裹好棉布。回想著我幼時不小心弄傷手臂後師父告及我的注意事項。

此時，我一一而言，生怕落下了什麼關鍵地方致使傷口腐爛發炎。

師弟依舊沒有回話。

更沒有出聲。

但我能感受到，此時他的情緒已不如剛才的那麼波濤泛濫。

此時，就更像是無邊澎拜的江河之水已經慢慢匯入到了平坦寬敞的小河之中，細細悠悠的在情感的山谷之中慢慢流淌。一一言語。

包紮已完畢。我看即師弟白嫩肌膚上雖包裹在棉布之下但還微微泛著紅的傷口，輕輕而又情不自禁的將嘴唇貼了上去。

不知為何，此時我想感受著他生命存在的聲音。亦或是他手臂間的溫暖。

亦或是為我的過錯乞求著最愛之人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