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肖子泫受傷到手臂恢復，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也就是說我整整照顧了他快一個月。

期間月淺與雲瑞的婚事也泡湯了，準確地說這原本就是一場商業聯姻，當事人之間全無好感。

這樣的婚事註定是不幸的，既然已經知道了這是一件不幸的事，長輩們卻還要以長者的身份，從利益的角度全力撮合這樣的事，不僅是對晚輩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良心的不負責。

這樣做，只是縱容膨脹了，自己的利益之心與富貴慾望，絲毫不會讓他人有好心情……

記得當時，我就是以這一席話，去肖子泫父親面前，替月淺討一個合理的理由的。對於肖子泫的父親，我是不陌生的，就是這個老者告訴我，我其實是個孤兒。是他讓我明白，待在肖子泫身邊並不是什麼囚籠，說不定是個機遇的。

這個老者給我的印象是智慧老練，善於抓住人心，自然也是和藹的。所以我不敢相信，是他應諾了月淺與雲瑞的婚事……

難道他不了解月淺的性格嗎？與雲瑞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更何況雲瑞比她大了五六歲。雖說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可是還是有人是接受不了的。比如說月淺。

月淺不是我的妹妹，可是雲瑞不知道。他們一直以為月淺是我的妹妹，月淺也的確將我照顧的很好，還一口一個哥哥的親密地叫著。也許在心底我已經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妹妹，就像雀兒一樣。所以我從未向他們道破真相。

也就難免雲瑞會打電話問我，是否願意將妹妹交給他照顧？

其實回國是為了探望雲瑞，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連一次電話都沒有打過給他。像我這樣的朋友，多半人是不想要也不願意要的。

本來約定是昨天去探望雲瑞的，可是昨天公司事情太多，熬到了凌晨兩點。我頂著貓熊眼，迷迷糊糊地拿起牙刷往嘴巴里塞，心想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看雲瑞。

「上官雲瑞已經出院了，你要看他就要去他們家，我不同意。」剛吃完飯，我便急急鑽進車裡，纏著肖子泫送我去醫院。沒想到他當頭一棒。

「出院了？」我眼睛瞪的老大，「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你憑什麼不準我去？」

「正是道上動蕩不安的時候，他待在醫院裡也不安全，不如在家裡請個熟悉的私人醫生。」肖子泫邊打方向盤，邊從車座旁邊抽出一份文件。

「青韻與高氏合作的合同，你看看沒什麼意見就簽了吧……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但這是青韻進一步發展的一個好機會。你不讓我涉及，我提點參考意見還是可以的吧？」

「嗯。」我哼了一聲，接過合同來看。的確是個發展的好機會，可惜我不需要他們任何一家的施捨與幫助，我要靠自己的力量。

以便將來幫助林子笑的時候，不被人戳脊樑骨，吐唾沫，在背後嚼舌根。

似是早已看破我的顧慮，他不緊不慢道「你不簽的話，我也是沒有意見的。到時候被別人收購，我是不會出面的。」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要不要每次都猜的那麼准，還讓不讓人留點隱私了？」我吐槽道。

「我今天必須要去看雲瑞，你不同意，我就下車自己去。」我把頭撇向窗外，說的義正言辭。「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是他的朋友。必須要去！」

「不行！」肖子泫一口否決。

「為什麼？」我忍著一肚子的氣沒有發飆。「你還想困著我？」

「不是……」肖子泫躁惱地抹了一把臉，「他正在做骨穿手術……」

「什麼？」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肖子泫你說什麼？……這麼大的事……你瞞著我？」

「就是怕你擔心才沒說的，這也是上官雲瑞的意思……其實這也沒什麼，就是為了進一步檢查他的身體狀況，最近他持續發熱……」

「這很傷人元氣的，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不是你的朋友，你就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帶過是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孤零零的孤兒最好，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省的你每天都要提防算計……」

「肖子泫，真的那樣的話，你也就永遠別想再見到我了！你的嫉妒心與佔有欲，已經到了令人髮指，讓人可怕的地步！」我推開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頭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這個人其實就是這樣的。對於與自己不想幹的人或事，從來都是冷淡冷漠的，我只是不小心成了個意外。

肖子泫的臉色鐵青。他不生氣不動怒才是怪，別人就說不得他，只有他說別人的份。

「青聆，不是這樣的……聽我把話說完……骨刺手術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它一般是在髂骨前（或後）上嵴或胸骨部位，局部注射少量麻藥，用骨穿針抽取一小滴骨髓組織就可以了……你看看……網上資料是這樣的，醫生也說了沒事的……青聆……」

我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急急鑽入車內，不管他在後面高聲解釋，揚長而去。雲瑞的傷都那麼久了，還是沒有好的透徹嗎？都怪我為了解脫自己，相信肖子泫就走了……

我忍著眼裡的淚，用手遮了會雙眼。抬頭正對上司機好奇又疑惑的臉。

「後面那輛車一直跟著我們呢？你不會是犯事的，讓人逮個正著吧？」司機生疑道。

「放心吧！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強盜，你開快點，我趕著上醫院探望病人呢！」我口氣一橫，本來心裡就難受，現在還要被人懷疑是個賊，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嗎？

「你……」司機又看了看我，止住了話，收回雙眼，靜靜地開到了醫院。

付錢下車急急向病房奔去，雲瑞正安然地躺在床上，臉色一片蒼白。斷了肋骨又持續高熱，剛剛又做完骨穿手術，上帝真他媽的太會玩弄人了。

「……上晴，雲瑞他……」我站在病房外著急，迫切想知道究竟是誰害雲瑞這樣的。

「弟弟還好，本來肋骨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是這些天持續高熱又把他苦了……每天夜裡睡不著，喊痛……」上官晴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一片，她背過身去，拿紙擦了擦眼睛，轉頭笑道「對了……你怎麼有空回來的？聽說你出國去治嗓子了。好端端的，你的嗓子是怎麼回事啊？」

「嗯。」我點點頭，「沒什麼，已經好了，只是不能像以前那麼大聲說話了……」我怎麼可能解釋是因為，肖子泫對我做了那種事情，我用嗓過度，內心鬱結不能舒緩造成的。

「哈，那以後可任我們欺負，聽不到罵聲了！」上官晴微微調侃。

隔窗看著躺在床上的雲瑞，我心一酸。我倒寧願讓你們欺負的罵不出來，可是雲瑞他能好端端地變回去嗎？

「等雲瑞好了，你們一起來，我都不怕……」我微微笑道。

「哈哈……」上官晴笑道，轉而眼淚便簌簌下來了，「弟弟他只是出趟差，結果就成了這樣……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幹的……問他他也不說……嗚嗚……八成是和高少傑有關……」

高少傑？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怎麼就扯上關係了？

『我是你三表哥……』不知怎麼的，高少傑曾經說過的話就浮現在了腦海。

三表哥？什麼三表哥，弄到最後自己根本不是高綺的孩子，只不過是個撿來的孩子。這些貴族家庭之間真夠亂的，一代人就是一部小說，情節複雜，人物關係複雜，環境更複雜！

「怎麼這麼說？」我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哥哥和他一起出的差……」

「夏青聆？」背後突然想起一個男子磁性而溫和的聲音，正欲回頭，上官晴已經叫出了口「阿竣，你來了……」上官晴抹了麼眼淚，就著紅腫的眼睛微微笑道「青聆剛剛來，都是老同學了，你們先聊著，我去弄點水果……」

「晴，不用弄了，我是來接雲瑞回去的，秦楊最近有空，我便請了他來看著雲瑞，再說回家方便些，有秦楊照顧你還擔心什麼？」凌竣溫和地說道。

雲瑞拉著我的手說道，「青聆，當我做骨穿手術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骨頭被醫生用長長的針管刺出了響聲，死神的腳步是那樣清晰而有明確地向我走來……我似乎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幾分鐘……」

雲瑞冰冷的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像是確認自己還活著一樣。我看到他眼裡滾出淚珠。

我說，「雲瑞你不要哭，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的。你會好起來的，有秦楊這樣的名醫在，你不會的……你要多想想愉快的事情，人生其實很精彩的。我們每個人生下來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會在有了這個意識的時候自殺，因為我們期待明天，憧憬未知的誘-惑……人就是在不安的憧憬與等待中發現活著的價值與快樂的……你不要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青聆，你若有空就留下來陪陪雲瑞，他倒是挺記掛你的……」凌竣道。

「對啊青聆，弟弟最近老念叨你，說什麼你回來太麻煩了，叫我們都不要告訴你，可心裡巴不得你早點來看他呢。」

「青聆，你別聽他們胡說，你該忙還是去忙，不用管我。」雲瑞道。

「沒事，有空我就去看你。」我道。我本來就是為了看雲瑞而回來的，回來後，結果等了一個多月才來看他……真是讓我無地自容啊！

雲瑞有我這樣的朋友真該哭笑不得的吧！

我沒能如願以償地留下來陪伴雲瑞，接到阿策電話的那一刻，雖然沒有後悔，可是整個人卻是蒙了。胸口被壓抑的無法呼吸，一呼吸都覺得抽疼。

肖子泫出車禍了。這麼老套狗血的劇情在我身上得以驗證，不得不說我最近的運氣是被狗給吃了。

我匆匆與雲瑞他們告別，匆匆趕回去，正逢被推入手術室的肖子泫。

「肖子泫……」我握著他的手，看著那張秀氣的面孔平靜如水，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是離我而去了。

可我的感覺卻是他一直活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我們像是天生就認識的，遇見了，就在一起生活了……有矛盾，不信任，相互折磨，彼此傷害，變著花樣欺騙……可在關鍵時刻還是會為另一個人哭，感覺到心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