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在加上程墨微信時，曾打趣他的名字。

「Eutopia」聽起來虛無縹緲不現實，完全不像是他會用的名字。「像個小女生用的。」姜鶴是這麼評價的。

那時他們還不算太熟，姜鶴每天湊過去逗他，而程墨大多時候都是無視他。他自然不會好好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名字從他開始用微信就再也沒有換過。

Eutopia，烏托邦。這是他小時候嚮往的地方，就算後來知道這隻是不切實際的假想，卻依然沒有改變他的嚮往。在他沒什麼色彩的童年，再到他後來精神疲憊不堪，被黑暗填滿的時候卻始終嚮往的地方。他清楚烏托邦不是什麼美好的天堂，但是卻寄託了他所有關於希望的想像。

程墨坐在書桌前，看向窗外。外面燈很亮，樓下有幾家人領著孩子在玩鬧。房間外面兩個人仍然在爭吵，甚至大打出手。他家似乎把過年熱鬧的氣氛給阻絕了，他覺得有些冷。

程墨手裡握著一把美術刀，這把刀很鋒利，他已經試過了，胳膊上還留著傷疤。

看了眼時間，23：59，在所有人都在倒數著準備迎接新年，他卻在倒數著準備離開世界。他拿起刀在手腕上劃下一刀，刀鋒破開皮肉，血液從傷口滲出滴落在桌面上，程墨忽然覺得很輕鬆，他接著劃下第二刀。原來死亡是如此輕易的事情。

倒數結束，新的一年來了。

他要走了。

在他準備劃下最後一刀的時候。

手機熒幕亮了起來。

「程墨，新年快樂。」

是姜鶴。

他突然無法抑制的難過，淚水落在桌上的血液上。他默默的流淚，拿起手機給姜鶴回。「新年快樂。」

或許可以再堅持一下，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外面的爭吵聲還在繼續，程墨流著淚清理身上和桌子上的血，手腕上泛起的痛意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了只吃了幾次的藥，藥名他記得很清楚，畢竟這些藥曾讓他痛不欲生。

凌晨他躺在床上，依舊無法入睡。外面吵嚷的聲音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程墨突然有些佩服他的父母。明明光是活著就讓他感覺很累了，為什麼他們每天都有精力不停的爭吵。

醒來時，頭痛欲裂。手腕已經使不上力氣，他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發愣。外面已經沒了爭吵聲，大概是吵了一夜需要休息。

程墨咬咬牙，坐了起來。推開門的時候，外面跟往常一樣，一片狼藉，能被摔的東西都已經碎了。他走向衛生間的時候，老媽剛好從房間出來。她好像完全沒有看見他，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刻。程墨像是已經習慣了，他們各自向兩個方向走，冷漠的似乎不在一個房子里居住的家人。

新的一年究竟會不會好，他不知道。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都自己一個人熬過來了，那就再堅持堅持，或許日子不會好過，痛苦還在繼續。

程墨倒了杯熱水給自己。

那就等到堅持不下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