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吉去為玫瑜送餐，放在床頭的上一頓的意麵已經涼了也沒有動過一口，他穿著潔白的襯衫坐在床上看窗外，一發獃就是一整天，莫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勸說的權利。僅是照義務送餐，等他餓昏過去再叫來醫生輸液而已。

「我不想被囚禁。」他的聲音輕的一下子就被風吹散了。

莫吉裝作沒聽到，把新的餐食放在床頭，端走了涼掉的意麵。將門一鎖，終於心裡鬆了口氣。

大約過了三天，安里司少爺在女王的生日宴會前醒了過來，總擔心屋裡太冷，莫吉叫人把窗簾綁好，春光照的暖暖的，安里司睜開眼，卻被陽光刺激得流下了淚，莫吉只記得，那是安里司少爺少見的脆弱的時候。

他的腹部裹著厚厚的繃帶，直起身來很是費勁，從來都是個優雅體面的人，他從床上起來，由莫吉服侍著穿上外衣，額角冒著虛汗，面上就沒有表情，眼尾一撇，又是冷漠矜貴的模樣。

「玫瑜怎麼樣？」

「三天沒吃東西了。」

「葬禮那幾天本就吃得少…」安里司低聲念了一句，猶豫著什麼，好一會才繼續說，「這次去皇室大約要四五天，讓侍衛全留在這，再多請幾個醫生。」

莫吉聽著，卻蹙起眉，「少爺，您的身體還很嚴重。」

「我知道。」

「您也需要醫生跟著。」

安里司漫不經心地扣上最後一顆紐扣，他說，「不要讓女王看出我受傷，她會查到玫瑜頭上，不過四五天而已，有更重要的事要注意。」

莫吉愕然了好一會，他沒能想到安里司到了這個地步最優先考慮的還是玫瑜。

「您不再歇一晚上？即使明天去也沒有關係。」

「今晚艾莉絲和查德都會到，我不能缺席。」安里司看向他，兩顆寶石珠子似的，「生日宴後去接維京吧。」

「一切都要結束了。」他說。

莫吉很是震動，安里司從來沒忽視他的想法，即使把維京帶走是很危險的事。

「謝謝少爺。」

「嗯。」安里司應了一聲，他的臉色還很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他皺了一下眉，問莫吉，「現在他在做什麼？」

「應當在睡覺，不吃東西也沒什麼力氣。」

「我去看看他再走，你去備好車。」

經過刺傷的事，莫吉下意識叫住了安里司，「我陪您去吧，萬一…」

安里司瞥了他一眼，依舊是他往常的目光，冷淡又不容置疑，「不必。」

莫吉知道那眼神的意思，是他僭越了，竟然想幹涉主人的行動。

「是。」

莫吉站在樓梯口，安里司往他們原來的卧房去，捂著傷口很是緩慢地踏上去五樓的樓梯。

在卧房門前遲疑了好一會，安里司才推門進去，動作輕得聽不進一絲聲。他怕吵醒玫瑜。

莫吉終於不想再看下去，他依照主人的命令，收拾好東西去備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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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里司進去的時候，玫瑜沒有睡覺，只是躺在床上睜著眼看天花板，他一進去，那雙眼就迅速投向了他。沒有什麼情緒，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一貧如洗，裡面空蕩盪的，什麼也沒有。只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才掀起輕輕波瀾。

安里司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溫柔又福祉地笑著，他喜歡看玫瑜眼裡只有他的樣子。他一點也不後悔至今做過的事，今後也仍會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床邊冷掉的餐食，不禁擔憂道，「玫瑜，你要是餓壞了可怎麼辦？」

玫瑜不說話，只是看他，眼裡空落落的，看得叫人心慌。

安里司想走近他，踏出一步卻又縮回了腳，他們遙遙相望，安里司露出遺憾的微笑，「我可不會讓你死，你不吃，也總有辦法讓你活下去，只是那辦法很痛苦。」

玫瑜仍是沒有說話，他累了似的閉上了眼，好像不想看到安里司。

安里司的手下意識握緊，指甲深陷進肉中，腹部一直隱隱作痛，只是這痛倒叫他心情好了起來。

還是得離開了。安里司說，「我要去皇室五天，你既不用看見我，心裡應該舒坦些，吃點東西吧。」

說罷他便開了門要走。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玫瑜的聲音從身後輕飄飄地傳來，那般虛浮又無力，叫人心疼極了。

輪到安里司無言，他輕輕闔上門，將他最愛的人鎖在了裡面。從樓梯口往下看，縱深的螺旋向下蔓延著，宛若無盡的深淵，像他的心，連他自己也看不透迷霧重重中那個痛苦叫喊的人。

將西裝合攏撫平，領口袖口一一平整，安里司走下去，臉上浮現的是依納家族長子的冷漠高傲。

他依舊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