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完狠話，我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一樣，心裡已經蔫吧了，但氣勢總還得裝出來，這樣的矛盾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像個蹩腳的演員，觀眾還未必樂意看這場獨角戲。

獨角戲，對，或許一直以來就是我自己的獨角戲，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希望得到他的回應，為了他違抗自己的父親，疏遠自己的摯友，為了他身陷險境，其實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不是麼，他應該也覺得這樣的我很矯情，很麻煩吧。

其實他也沒做錯什麼，只是不喜歡我而已，一開始就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鼻尖酸脹，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要湧出來，我只能狠狠咬著下唇才能忍住眼淚不掉下來，現在的我已經夠狼狽了，要是真的再當著文森特的面哭出來，我就真的連最後一點點自尊也沒有了。

「對不起。」文森特的嘆息聲，很輕，卻有種難以抗拒的力量，沉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如果我一開始就是吸血鬼，我應該會喜歡上你的，可惜——我是文森特·瓦倫，無論體內流淌的是吸血鬼還是人類的血液，我都是人類教廷的聖殿騎士，是吸血鬼獵人，我們之間，只能是你死我活。」

「跟我承認你的身份，你就不怕我說出去麼？」

「你不會的。」文森特的望著我的眼神那樣的溫柔，就像吸血鬼在用餐前對甜點的最後仁慈，他沖我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我，但最後只是將我的頭埋在他的胸口，「伊利亞，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混賬，但是我也別無選擇。」

我扯著他的袖口，用力揉搓那點柔軟的布料，才把嗚咽聲全部吞進喉嚨。

——

萊茵綁架我的計劃雖然失敗了，但他留在北境的爛攤子卻還沒有收拾幹凈，被雷迪莫家用特殊手段製造的levelE依然像定時炸彈潛伏在北境各處，而由於克里斯這個蠢貨，當初他為了借我的手殺死萊茵，刻意放水讓萊茵潛入他的地牢，結果原本抓住的活口也被對方滅個幹凈，現在就算文森特有心要查也沒了線索，而這種情況下要揪出那些隱藏的levelE無異於海底撈針。

不過，這些現在都輪不到我擔心了。

文森特言出必踐，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被強行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繫，連丹都沒法跟我接觸，對外則直接稱病。他似乎是打算下狠手，把我圈在卧室里半步也不能離開，電子設備全部收繳，我甚至懷疑他還裝了攝像頭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他成了我每天唯一能接觸到的活物，當然，也只在睡覺時間出現。

我對他監禁我的行為也算是早有預料，雖然也生氣，但一開始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換位思考我也能理解他出於各種層面的考慮，暫時監禁我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但隨著每天除了睡就是數手指頭玩這種無聊的生活已經快到我的接受範圍極限，我發覺這傢伙似乎完全不是要「暫時監禁」，而是要給我判無期徒刑，這就讓我沒法忍受了。

雖然比不上他，我好歹也是安茹家的家主，安茹家的大小事宜最後還是得我親自決定，他把我關起來，誰知道家裡會不會出什麼事？而且，雖說我跟他還沒完婚，但利維亞又不管事，他要是借我的名義處理家族事務也說得過去，我在他面前最大的籌碼可就是家族勢力，要是他給我來個釜底抽薪，那我以後可就更是任他擺布了，這絕對不行。

撕破臉之後我也沒必要跟他磨磨唧唧，就直接告訴他我不能在這麼被關下去，我需要跟家族聯絡。

他的回答同樣直白：「不行。」

我怒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就算交易失敗，但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做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我跟你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誰沒了誰都不好過。」

他完全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眼鏡倒映著檯燈的冷光，手裡翻著文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