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陰雨一直延續到今日，誰知道會不會延續到明日，再蔓延到後日。

人啊，都是得過且過的。人啊，大多會慢慢適應身處的不願改變或不能改變的環境。

忍著疼痛，我下床進了浴室。沐浴在適熱的水中，頓感壓力減輕了不少。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在浴缸里放鬆自己，我已經忘了。也許是被南谷堯救回來的那一天，也許是在自己第一次與不是肖子泫之外的人的那一天。

對骯髒的人來說，墮-落是個好東西。他既能讓愛慕你的人揪心，又能讓自己坦然面對死亡。

浴室的門被打開，肖子泫走進來跨入浴缸。我讓了他的位，他不滿-足地將我抱坐在懷裡，佔了我的位置。

「青聆，十七個男人，你拿他們來煎磨我，煎磨我們的感情，已經夠了吧。只要你開口說願意跟我回去，我會立馬帶你走。」肖子泫不蘊不怒的聲音，聽起來略帶疲憊。

我用手撩著水，淡淡道，「我不願意。」

「我就知道你會怎麼說，可是問之前，我還是覺得我們之間有感情的。凡事總要試一試，沒想到我第一次嚐試就失敗了。」肖子泫說道。

「我們之間是有感情，但是我們一直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感情。以前不知道，現在也不清楚，以後更不會去想的。何況感情也都是做出來的，以前我不願意；現在，我願意。」我道，「一切不就那麼簡單嗎？」

「我不覺得你說的對。我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對你的感情，是你不清楚。」肖子泫用手撫著我的頭髮，「青聆，我再問一遍，你願不願意跟我走？離開南谷堯的地盤？」

「那我也再說一遍，我不願意。」

「很好！」肖子泫怒了。

「是很好啊！」不知道為什麼挑戰肖子泫，能讓我從心底到身體感到興奮與快樂。

肖子泫扳過我的頭，啃-咬著我的頸項，厲聲道「 你存心喜歡逼我急是不是？我真想知道，當年你是什麼心情跟我結婚的？！」

……

……

我偏看不慣他這幅假心疼我的樣子，以前我以為他是真的會心疼我，現在我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他想要，我就要給，我想要，要看他的心情。

「你心疼我？」我從他身上坐直，「你心疼我？」我從容地踏出浴缸，站在淋浴頭下淋了一身冷水。「你心疼我？還真是可笑，哈哈——」我帶著嘲諷的笑聲，走出了浴室。

消子泫出來的時候，我已經鑽進了被窩。他拿著一塊毛巾走到床前，不滿地看了我一眼，「頭髮還是濕的，怎麼就躺下了。」說著，便把毛巾蓋到我的頭上，伸手不輕不重地地-擦-著我的頭髮。

我打開了他的手，將毛巾蒙在自己的臉上，包住了我的頭部。這是一塊白色的毛巾，通常只有死人才會用白色的東西蓋住頭部。

「消子泫，我像不像個死人？」我問這句話的時候，腦子一片蒼茫。

消子泫伸手扯去我臉上的白色毛巾，拿在手裡，「你發什麼瘋？四十不惑，你和我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你覺得自己還能陪我多久？十七年了！十七年，還不夠嗎？」消子泫看了看手上的白色毛巾，很生氣地扔進了垃圾桶里。

「十七年，是啊，都十七年了……」我被你欺負了十七年，我們之間怎麼會沒有感情？可是要讓你一輩子記住我，只取愛諧音的數字夠嗎？

「喂，服務員，給我叫你們老闆把房間里的一切都換成紅色，一點白的都不許看見！」消子泫氣急敗壞道。

撂了電話，他取過吹風機來給我吹頭髮，電源剛啟動，不知道怎麼了，消子泫突然一甩膀子，猛地把吹風機摜在地上，「真他媽的晦氣！」

大概是因為吹風機也是白色的吧，可畢竟不是純正的白色。消子泫，你又何必那麼在意？

吹風機被摔壞在地上，我出神地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殘裂破碎的吹風機，它就和我一樣，不，我就和它一樣。消子泫在旁邊接著電話，我視若無睹。

「我們要換個房間，我抱你去。」消子泫抱起我，快步離去，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房間停留。再多呆一刻，大概又有什麼要被他摔壞吧。

進了一個全是紅色的房間，我倒是沒有驚奇。消子泫也沒見得多歡喜，他把我放下，取過紅色的吹風機將我的頭髮吹幹，自己則留著一頭尚未幹的濕-發。

「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叫人弄來？」消子泫道。我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必管我，你自己吃吧。」他斂了斂眉目，突然坐到我頭邊，遮住了窗外的光線，「你知道我是在和你好好說話嗎？」

我看了看他的雙眼，轉移了目光，「然後呢？」

「好好回答我的話。」他突然溫柔地說道，低下頭，伸手挑起我的下巴，輕輕吻了幾下，「你最害怕我沒有耐心。每次，我都是不聽你把話說完就懲罰你。現在我不會了。青聆，以後我都會有耐心的。你不在我身邊的這幾年，我改變了很多，多到你數不過來……」

……

……

「十七個人。」我望進他的眼底，看不出情緒，如果非要說出什麼的話，那麼他的眼裡映出了我的模樣，想必他也在我的眼裡看出了他的樣子，我們活在彼此的眼裡。

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一刻，我有理由相信我活在他的心裡，但是我似乎給他的愛太少了。

「你為我要殺十七個人？」我移開目光，落在身上的紅色被子上，「我聽說那些人是被你殺了的，現在你又告訴我，他們還活著，我想他們活著不如死了痛快，可是他們若是死了，我便也成了你的幫凶。他們有活著的權利，你放了他們吧。」

「為什麼要放了他們？」肖子泫問，眼睛微紅。

「我不想讓我的手上染上鮮血，他們本就與我無關聯，只是遇上我運氣不好罷了。你若想留著他們用，說不定他們會很忠心呢。」我道。

「你想要我怎麼做？」

「留下他們在你手下做事吧，不想留的就放生，不要再傷害他們呢。他們受到的懲罰應該夠了。」

「好，我會按照你說的，一個一個問過去，想留下的就留下，不想留下的就讓他們走。那你呢？青聆，你留下還是走？」

「當然走。」我笑道。你沒有把握是不會來的，不是嗎？我畢竟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可以對自己殘忍，但我不能對三伯他們無情。

肖子泫笑了，吻了吻我的眼角，道「我們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