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

一連數日，黑風崖萬丈深淵之下，連綿不絕地響盪著聲聲嘭鳴……

無劍之劍，以身為劍，高止棄一次又一次的以劍氣之身撞向著那聳立的無常壁。在他日夜不眠不休的努力之下，莫說撞穿九壁，就是第一壁上的第一絲裂縫也沒撞得出來。

還想過或許是姿勢不對的問題，高止棄於是潛心記下了黑風崖下成百數千的所有劍式姿勢。記憶於他非難事，卻無奈不管用上何種劍姿去撞，他的劍身仍是無法穿破那九壁堅固若鐵的黑石。

前路不進，後路無退，高止棄只可一股腦的鑽進這個死胡同裡面，日日夜夜，堅持不懈的拚命撞去，直撞得遍體鱗傷，滿身骨折。

又道自從墜下這片萬丈深淵後，高止棄已有多日不曾進吃，飢腸轆轆的腹中不時鼓響。想起之前那位桃香溫柔的仙子給他留過一袋幹糧的，他於是掏出拿了塊像餅的東西吃下充饑。豈料一口咬去，頓覺味道跟那包『夢』字核桃酥是一脈相承的，叫他當即靈魂出竅，臉相慘不忍睹！

幾番肝腸寸斷的掙扎後，高止棄終究無法咽得下那一袋『幹糧』，倒是抱身在石堆里昏嘔了半天，腹中更添空空如也，最後翻眼一黑，生生餓暈了去。

哪知暈了還不給他罷休，夢裡又再出現了那抹紅艷若血的身影。依然是那個與尚千水生得一模一樣的魔魅人兒，散下青絲流瀑，不斷含情煽意的脫光了衣服誘惑著他，與他相擁在一片無邊止水上之行雲欲雨，纏綿悱惻。

當知懷抱之人似是而非，偏生那冰肌雪膚的寒意，那如水剔透的臉容，一切都那麼無限美好的滿足著他火熱的渴求，直要把他勾得牽魂索夢，欲罷不能。縱使不是心甘情願，亦為之沉淪深陷，身心痛苦得極之難受。

好不容易從一場荒淫迷亂的艷夢中醒來，高止棄又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糊裡糊塗的竟把冽蠶衣脫離了身外，恰時夢中那些艷色氤氳的畫面又不迭浮現腦海，引發下腹一股陽烈沖體，躁熱難耐！但見萬丈深淵之下無處可泄，便幹脆把體內陽氣運滿經脈，以肉軀化作無劍，繼而一次又一次的撞向無常壁，好把滿身碎骨撞得一碎再碎，以激烈縱情的劇痛覆滅那陣陣癲狂肆心的欲*火……

嘭！嘭！嘭！嘭！嘭！

如此，高止棄一直就在『撞壁……餓暈……艷夢……癲狂……撞壁』的循環之中度過了昏天黑地的數個日夜。見著無常壁上，終於給自己撞出了的一個孔洞，高止棄只是臉腫鼻青下*體痛的癱倒在石地上，生無可戀，郁苦不已……

這般折磨，比起那個叫刀山火海的，當真更有一番風情滋味。

【此處不寫明了，那個孔洞是怎麼撞出來的，就留給各位遐想吧，無標準答案。】

黑風崖下沉黑森森，不見日月幾許，不知今夕何夕，黑風呼嘯不停，在這片黑暗冷寂的深淵下，唯有無崖子那遍地銀髮所冒著的淡藍光芒，給了高止棄一點點仍在活著的感覺……

「誒呀……」

這聲音，無涯子的。

「不是我踩你的頭髮。」高止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全身的力量已耗盡，每根骨頭都碎得差不多了，那銅水瓢被丟在一邊，血痕累累的手掌中握著一縷淡藍銀髮，目光獃獃滯滯的看著……

無涯子盤坐於原地，輕嘆道，「我頭髮長在我頭上，他發生長在他頭上，你拿著我的頭髮想著他的頭髮，若日後給他知道了，我會很難為情。」

高止棄心道，原來神仙大人跟那些『世外高人』一樣，都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癖好。糟糕……

見他頹在地上不言不語，無涯子慈和一笑，「孩子，你的無劍雖利，但無常壁也硬，利撞硬，必有鈍。而每撞一次，便要更鈍一分，久攻不下，理所當然。」

高止棄撐著一身碎骨轉了過去，淡道，「前輩不知，我這人生來有一頑固惡習，就是極不喜歡被他人幫助。不管真心假意，誰都不要，哪怕已到窮山末路，衰到貼地，也都不要。」

言下含義：即使你是神仙大人，也請別試圖來教我如何撞壁。

「原來如此……」無涯子輕輕一笑。

儘管此惡習聽來不群不類，甚至令人髮指，但無涯已歷人間百年，於世事百態，自當釋然了之。

「這份頑固於你並非自尊自強，而更向自暴自棄。但兩者無關順逆正誤，好壞對錯，只關一道人世所選，且不管你所選哪道，於你仍是要繼續在這人世之間活著下去。」

言下含義：好吧，反正你是死不了的，我就等著瞧。

高止棄心道，神仙大人不愧神仙大人，只一句話的意思，便說出了一大段的哲理。看來，神仙大人也是個喜歡說話的神仙呀……

無涯子笑問，「對了，孩子你是為何要來這裡找無常人？」

神仙大人不但喜歡說話，還喜歡八卦。

高止棄想了好久，最後回道，「我家在越良城百通客棧，我爹是客棧老闆。有天，我娘被個武林高手搶走了，爹於是讓我學武功，將來可把妻子搶回來……」

無涯子問，「意思是，你要搶你爹的妻子？」

高止棄噎了下，「不，不是這意思……」

無涯子笑而又問，「那是，你要搶武林高手的妻子？」

這意思在神韻上有那麼點接近，但也是偏差了太多。骨頭碎得厲害，高止棄搖不動脖子，只得繼續躺著道，「是我的妻子……」

「他是你的妻子？」無涯子問。

此地萬丈深淵，往來無人，生死莫卜，高止棄便不帶隱晦的，在神仙大人面前坦蕩的定了聲，「是。」

「哦……」無涯子大嘆，又道，「那是雙方高堂的媒㚬之言，還是你與他的私定終身？」

高止棄厚臉皮的道，「我自己私定的。」

「就是一廂情願？」

「那又如何？」

話末，高止棄倚著絲絲淡藍的光芒，望向無常壁上那個被撞出的孔洞，略有所思……

無涯子默言半響，問道，「你知他多少？」

那洞越看越深，勾起的念頭越來越多，高止棄於是咬著牙，撐著一身碎骨的站了起來，然後拖動墜如千斤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到無常壁前，伸手在那一指孔洞上反覆摸索……

「他有個爹，那爹把他關在一座冷冰冰的房子裡面，不給他認識任何人，也不讓他知道任何事情。但有天，我無意間闖了進去，給他認識到我。他說讓我帶他走，我答應了他……」

無涯子細細聽著，又問，「那他可知，你把他私定為自己的妻了？」

「不知……」

高止棄把一指插*進那孔中搗了搗，發現這無常壁雖堅硬異常，但其實也不算厚得過分。中指伸出收回，便見一縷淡光穿孔而過，幾點靈感隨即湧現腦內，高止棄低頭沉思著……

他的無劍為劍影，而東方極的無劍為劍像。光映物而生影，劍影雖能變化無窮，卻無法穿過硬實。光穿孔而成像，且道劍像之獨到，是可以穿牆過壁，只需一孔之洞，即能透破一切，為無劍最利之劍！

這時，無涯子在那問道，「你可想過真要娶他為妻？」

「不錯！」

高止棄突然大振喊起一聲，劍氣聚身，但這回他沒有猛衝撞壁，而是把目光定注於那孔洞上，借無涯子的銀髮光芒所照，隱隱感知一道倒像正映於孔洞後方的石壁之上，正是劍像！

不錯，如此他的劍身已是穿過了無常壁！

精神集中，充盈溢沛的陽氣自八脈貫通奇經，高止棄凝聚劍身之力一發運功，以光為引連，把自身劍像中的劍氣釋放而出！瞬間，那無常壁後傳起了一串轟轟巨響，應是九層石壁次第碎裂的聲音。隨之掀起的震蕩越發猛烈，幾塊大石從高穹的岩頂墜落，當中一塊正砸高止棄身在之處。只見他不閃不避，其身劍氣一發上沖，大石斷分為兩，一壁平整光滑的石面豎直立在了他身旁，三丈有高，約隔五尺。

「誰……」

一個聲音回蕩在黑風崖，雄渾有力，中氣十足，又極其深厚淵沉，還帶著一股君臨自威的震懾氣魄，令聞者肅然敬畏。

可猜之，這回要遇上的並非天外神仙或隱世高人，而是一個唯吾獨尊的權位者！

無涯子聽到聲音，臉露一笑，說道，「他以無常客身份來到黑風崖，且已透過了無常壁考驗，理可見得無常人。」

話落，一束明光從無常壁的孔洞穿透而來，直映到高止棄身旁那石壁切面上，赫然一襲偉岸背影！雄軀九尺，肩寬魁梧，黑曜華袍加身，凜凜儘是萬人之上的帝君梟姿。

且道這帝君梟姿的背影成像是正立的，可知他人在無常壁的孔洞後方，是以倒立姿勢，凌空背身的負手而立……

「你是無常客？」

冥空魔音，只平平一句，其聲竟就給人震魂攝魄的撼盪之感。可見其潛藏功力之深，堪比這座黑風崖的萬丈深淵！

高止棄暗定精神，以內力強抵魔音，回道，「我名高止棄，要渡無常河。」

無常人道，「那你是要取無常槳？」

高止棄道，「是。」

無常人道，「錯，你剛才說的是要娶他！」

此話一出，高止棄當場被噎得個喉嚨哽塞，猛拍胸肺！

咳！咳！咳……好端端的一出正經場面，怎突然就扯到那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再且，那句『娶他』的話也非他親口所說！

無涯子笑了笑，與高止棄問道，「還有一事忘記問及了，你既私定他為妻子，那你跟他行房了嗎？」

神仙大人你無緣無故來問這種問題，不怕被雙規？！

突然，一發黑風自那無常壁的孔洞打出，剎中高止棄腹下丹田！隨即一股極霸道的沉痛占遍他全身，使高止棄支不住的倒了在地，只覺腹下之處，正勢不可擋的聚結著一道強大內勁，如漩渦轉動，不斷往中心吸納一切，逐漸結成一顆核球，牢抓於四周血肉上，竟還像有生命般的勃勃跳動起來！

無常人道，「這顆打入你體內的核球是『定誓棗』，日後你若敢道出一聲『不』字，棗核即會馬上爆炸，要你下身四分五裂，雄風盡崩！」

高止棄緊捂著正痛得刻骨銘心的下體，滴汗豆大，臉上空白一片，實在不知該拿何種表情，以面對這出突如其來的荒誕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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