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早。」

秦照帶著張志程超兩名親兵在營地里到處溜達，路上見著許多將士們，或背著陌刀和弓箭，或持著長矛，恭敬抱拳之後便避讓到一旁等他走過去。

他們面上多數帶著憨厚的笑容，眼裡是崇敬的光芒，如視天神。

彷彿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已經無法再臨戰場的靖王秦照，而仍是曾帶著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千軍萬馬之中三進三出的將軍。

在他們眼裡，沒有任何變化。

秦照笑著點頭回應他們的問好，身後的人越跟越多，竟把帳篷之間一丈有餘的小道擠的滿滿噹噹。

「殿下今日可好？」拐了個彎，便見唐堅拱手迎了上來，面容關切得問道。

「營公早，某一切都好。」秦照勾唇笑了笑，雙手抱著半路上不知道哪個將士小跑著送上來的暖爐，出言邀請：「營公不如一起逛逛？」

他眉目舒展，沒有任何因為自己要離開戰場而生的不悅和鬱結。

唐堅自然是欣然應允，退後一步跟在他的身後，秦照只稍稍一回頭便能看到他滿臉的驚嘆之色。他感嘆道：「征夷軍軍紀嚴明，一舉一動莫不聽從號令，當真是虎狼之師，冠絕大唐。」

不覺走到了營地邊緣，不高的木柵欄外是被白雪填滿的壕溝，俯視下去是一個積雪深深的斜坡，沒有一絲人行的痕跡。

秦照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身後跟著的將士們，上前拍了拍其中一名將士的肩膀，眸光也溫和下來，笑容溫暖又驕傲。

他語氣輕緩，卻毫無遲疑與停頓，顯然是對這支軍隊的一切都瞭然於心：「這支軍隊八年前跟著本王時，只有區區四萬人，本王親為之命番號征夷軍。如今八年過去，征夷軍也已經雄獅十萬，以一當十。」

他的手指一個個點過跟在後頭的士兵，每點一個便有一個站出來，一字排開。

「陌刀營。」

「回將軍，陌刀營現有將士一萬整，隨時待命。」

「弓箭營。」

「回將軍，弓箭營現有將士一萬整，日夜苦練，箭矢充足。」

上前回稟的將士昂首挺胸，聲音洪亮，抓著武器的手隱隱有些顫抖，漲紅的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

就讓我們光明正大地最後叫你一聲將軍。

「你們是阿耶阿娘的好兒郎，是百姓的好兒郎，也是大唐的好兒郎。」秦照把手爐遞給一旁的張志，伸手想去抱打頭的陌刀營將士。

那名將士搖搖頭，後退了一步，聲音有些哽咽：「殿下，鎧甲冷。」

我們的將軍曾經雪夜之中馳騁，槍尖銀光燦過星辰，也曾千軍萬馬之中衝殺，座下烏騅踏過硝煙，鮮血漫過紅纓。

如今他，連抱一抱他的將士，都要擔憂鎧甲是否太冷，使他受寒。

秦照頓了頓手，最終還是放了下來，嘴角的笑容垮了垮，再看時已有幾分勉強。他輕聲道：「你們不只是某麾下的將士，也是與某出生入死的兄弟。」

「某終其一生，也不會忘記。」